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寄生兽]时代三部曲 作者:空知樱丘 文案: 寄生兽世界发生的三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姐妹 第二个故事:搭档 第三个故事:母女 注意:有原创人物,戏份较重。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恐怖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须贺渚,野岛翔,田村美嘉 ┃ 配角:君岛加奈,泉新一,立花秀树,田村玲子 ┃ 其它:寄生兽 ==================   ☆、姐妹<01>   “所以说,你们班里新来了一个转学生?”身材丰满的褐发女人漫不经心地伸手卷着长发,眼睛轻飘飘地看了须贺渚一眼。   须贺渚有点僵硬地点了点头,忍不住迅速往女人脸上一瞟,然后又在女人发现之前迅速低下头去,看着手里的咖啡杯。   素色瓷杯衬着深色液体,带出的色调有几分苦涩味道。即使加再多的糖也无法扭转涩味。咖啡映着一点微弱的光线,杯中水平面稍稍描摹出须贺渚略带惊慌的面庞倒影。   她很久没说话。坐在对面的须贺薰总算是放下手里把玩着的发丝,稍稍坐正了些,露出一点准备好好和她谈话的意思来。   “你是不喜欢新同学出现吗?”须贺薰的语调很轻柔,但却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生涩。她向前微微倾身,双手交叉置于下颌前,一脸关切地抬眼看着须贺渚。   须贺渚飞快地扫了自家姐姐的脸一眼,脚无声而焦躁地在地板上滑了滑又顿住。她微微张口,却想不到该说什么好。   面前的女人……虽然乍看上去很像,但……   绝对不是真的姐姐——   原本是在放学后发现应该在公司的姐姐竟然在家,放下包就打开了话匣子想要和姐姐聊一聊,结果面对面坐下来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   嘴角上的小痣消失了,说话语癖变了,交叉双手时手的叠放顺序也发生了变化。理应知道自己最讨厌喝咖啡的姐姐却给了自己一杯咖啡。她虽然脸上带着关心的表情,但实际上眼神却冷漠得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样……   但是除了这些变化外,须贺薰看上去似乎和往常一模一样……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须贺渚转移了话题:“最近……失踪的案件比较多,我只是有点担心新同学的安全,毕竟他是从外地转学过来的,对这片地区不熟悉……”   “哦,是这样吗?”须贺薰毫无感情地结束了对话,“我看你自己也该注意一下了,别光顾得想一些有的没的。”   果然,连思维方式也变了……   须贺渚心里有点瘆得慌。她看了一眼须贺薰。对方的目光这时候已经从她身上移开,呈现出一种放空的状态。一缕发丝慢慢从她头顶滑落,斜斜挂在额头上。须贺薰顿时显得有点烦躁,一把把发丝拨开。   她漂亮的脸一如既往,但这时候看上去却僵硬得像是一团精致的死肉。即使再怎么动作,也丝毫看不出作为人的灵性来。   越看越觉得不舒服。须贺渚正想找个由头离开,没想到对面的须贺薰缓缓地转动着脖子,朝着她看了过来。   须贺渚顿时几不可查地一抖,一股寒意顺着脊柱攀升到后脑。她僵硬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须贺薰眼光顺着须贺渚的脸一路往下,最终落到咖啡杯上。   “不喝吗?”   须贺渚下意识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令人厌恶的苦涩味道瞬间充斥味蕾。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对苦味的厌恶,几乎是生理性的反应,她感到眼角发酸,立刻微微垂下眼帘。   她该不会……在咖啡杯里放了什么东西吧……   须贺薰依然默默地看着她,不言不语,眼神莫测。   须贺渚头皮发麻,轻轻放下杯子,试探性地看了对面的女人一眼,轻轻说道:“我还要上夜自习……在家里已经赶不上吃饭了,我出去买个面包就直接回学校了哦。”   见对方没有说话,须贺渚大着胆子站了起来,拿起了放在沙发上的包,转身走向门口。   拧开门锁的清脆“咔哒”声让她简直要感动地哭出来。但就在下一秒,她听到须贺薰在身后说了一句“一路顺风”。   须贺渚僵硬地微微转头,看见褐色长发的美丽女人在她身后向着她微笑。原本柔和美丽的脸因为程式化的笑容扭出了一个僵硬的表情,却依然展示着一种毫无生气的美感。这种美比起以前充满人间烟火气的漂亮笑容而言失了一些鲜活温暖,却更加直击人心,让人心里微微一颤。   好像黑洞一样,美得让人忍不住接近,然后……被彻底吞噬。   须贺渚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努力挤出一个笑来,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快走几步,关上了门。   褐发女人看着少女有点慌张地离开,若有所思地双手抱胸,斜斜倚靠在墙边。   她眼神游移,不知道在想了什么。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后,她的目光移到了被喝了一口的咖啡杯上,然后停住。   须贺薰伸手拿起咖啡杯,轻轻啜了一口,皱了皱眉。   “和书上说的一样……人类真是无法理解……”她自言自语着,“居然真的会喝这种奇怪的东西……”   女人干净利落地把剩下的咖啡倒进了水槽里,转身把整袋咖啡豆全部扔进垃圾桶。   “然而,被这种所谓的‘食品’所滋养的新鲜血液却是那么美味……”她轻轻吸了口气,食指缓缓扫过自己的唇,喟叹般说道,“太奇妙了……”   冬日的街头寒冷干燥,来来往往的行人身上似乎也沾染上入冬的寒意,冷漠而低沉,带着几分难以言明的缄默肃杀。   须贺渚抱着双臂逃命一般跑到几条街外的快餐店,推门走了进去。店内扑面而来的暖风让她不停颤抖的手终于稳定了些。她找了一张小桌坐下,想到刚才的情景,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伸手抹了一把额头,掌心里全是细密的汗。   虽然找不到什么确切的证据,但那绝对已经不是自己的姐姐了。果然还是应该报警吧……   这样想着,须贺渚开始翻自己的包。结果她找了半天才忽然想起来,刚才自己随手把手机放在家里,走的时候太慌张,忘记带了。   “……”须贺渚有点绝望地抬起头,无意识地扫了一眼,却忽然看见快餐店一角一个穿着北高校服的少女身影。   那个……好像是自己同班的女孩,据说是因为个性古怪受人排斥,平时也经常不来上课,吊儿郎当一副不良少女的样子——   虽然不了解对方,而且不知道对方真实性格怎样,但现在姑且死马当活马医——   “那个……加奈同学?”   “呜啊!?”   加奈正托腮盯着外面街道上的人发呆,忽然被身后人的说话声吓了一跳。她猛地大叫一声站起来往后望去,结果背后的女孩也受到惊吓,一下子后退了好几步,重重地踩到一个中年男人的脚上。   “喂!你是怎么搞的啊!”那男人带着无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穿正装,似乎是个上班族。只是结束了一天辛苦工作后只能跑来买快餐吃的家伙心情一定不会好,这时候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大呼小叫。   “很痛欸!你这个小鬼!”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刚刚在背后喊自己的少女顿时反射性地做出一个标准的鞠躬,白皙的脸上出了一层薄汗,粘上了几根黑色发丝,看上去颇有几分狼狈。   “这个哪是对不起就能解决的!”中年男人不依不饶地伸手想抓住少女的肩膀。手伸到一半,却被加奈一巴掌打开了。   “你想怎样?被这么瘦的女孩子踩了一脚就紧张成这副模样,等下是不是要装做骨折了?”加奈撩了撩脸侧的头发,微仰起头斜睨着男人。   或许是不良少女的打扮看上去比一脸乖孩子模样的须贺渚而言危险很多,中年上班族的气焰似乎被略略压了下去。但他仍然推了推眼镜愤怒地说道:“她可是踩到我了!理应赔点药费吧!骨折也差不多了!”   加奈斜挑着眼睛看了男人的脚一眼,凉凉说道:“哦?想要多少?”   “起码也要十万吧!”上班族还在毫无自觉地嚷嚷。快餐店里播放的响亮摇滚音乐混杂着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足以把人的烦躁拉到顶峰。下一秒,他的手臂就被抓住。加奈一把抓住他,自己已经抬起腿来,尖头皮鞋对准了男人的胯间。   “十万啊……你想要也不是不行,但这些钱给了你你就该真的用上。”加奈低声说着,脚尖微微打着转,“用来修理你□□的肮脏东西大概刚好?”   男人脸色一白,拼命挣开了加奈的手。加奈也顺势松开,笑吟吟地看着他。   上班族嘴里嘟囔着骂了几句脏话,转身走开了。   须贺渚看着男人离开的方向,惊讶地张着嘴,几乎说不出话来。但加奈很快就回过神来,皱眉看着她:“你是同班的?”   “啊……?”须贺渚顿时反应过来,重新把目光放在加奈的身上,“你记得我?”   “嗯。”加奈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说道:“长得乖,平时做事也一副乖宝宝的样子,想不记住都难。这种类型的人着实讨厌……”她的思绪似乎一下子放空,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笑出了声。   须贺渚有点惊讶地看她。加奈很快反应过来,收起笑容来咳了一声,说道:“找我有什么事?”   “那个……你的手机能借我用一下吗?”   加奈干净利落地说道:“没带。”   “……”   结果,讨厌乖宝宝的不良少女和中规中矩的好学生居然坐在一起聊起天来。   “就是这样……”须贺渚焦躁地抓着自己的刘海,“我感觉姐姐已经不是姐姐了……但是要说是其他人冒充的,又不可能这么以假乱真……我说真的,除了一些细微习惯外别的完全看不出来什么。要不是和她一起生活了十多年,我也绝对会被蒙过去……”   “所以你想报警?”加奈啃了一口汉堡,舌尖灵活地一扫,舔掉唇边沾上的番茄酱,“找警察帮忙证明你姐姐是假的,然后把假姐姐关起来?”   须贺渚丝毫没有多想地点点头,结果猝不及防地被加奈弹了一下脑袋。   “笨蛋。如果你姐姐真的是假的,你来这么一下打草惊蛇,恐怕就再也找不到真的姐姐了。”加奈满嘴食物,含糊地说着,“而且你根本没有证据证明她是假的,警局会不会立案不说,她说不定还会倒打一耙说你是个疯子。”   须贺渚捂着脑袋,因为疼痛眼睛里泛起一层生理性的泪光,抬头看着加奈。加奈对上她的眼神后一愣,嘟囔着了一句:“哼,你们这些好学生就是这么无趣,弹一下脑门就眼泪汪汪的。”   “不……并不是,只是下意识的神经反射……”须贺渚惯性地解释着,结果加奈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总之,等下我要回家了。你好自为之吧!”加奈几口吃完了汉堡,伸手拍了拍须贺渚的肩膀,“这间快餐店似乎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不想回家的话你想待到多晚都可以。”   “等等……”须贺渚一惊,猛地站起来,对上加奈的眼睛以后愣了一下,又缓缓坐下,揉了揉脸,“……没什么。谢谢你今天陪我聊这么久。”   加奈看着她,叹了口气,一把拉住须贺渚的手腕转身就走。须贺渚猝不及防被拉着走,不由得踉跄几步,惊讶地问道:“加奈?”   “我还要去车站堵人。”加奈有点不耐烦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浅褐色的眸子却无意识地放柔了,“就麻烦你陪我一趟啦。今晚我就勉强收留你这家伙吧。明天陪你一同会会你的姐姐。”   “真的可以吗?”须贺渚瞳孔微缩,心里却有点安心。“为什么……”   加奈回头冲着她眨了眨眼睛:“不良少女的魔法。”   ☆、姐妹<02>   两个人很快就走到车站。加奈在出入口就停住,随便找了个墙挨着一靠就不再挪窝。   她一言不发地靠在墙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过了一会儿,忽然闭上眼睛。   不远处的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在吸烟,浑浊的白色烟雾混在空气中缓缓漂散。须贺渚稍微向那女人的反方向挪了挪,离加奈更近了些。她默默看着加奈微微抖动的睫毛,觉得有点新鲜。她纠结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说你在堵人……怎么连眼睛都闭上了?”   加奈蓦地瞪大眼,把须贺渚吓了一跳。   “我啊……”她压低声音凑近须贺渚,白色灯光透过刘海在加奈脸上投射出斑驳的阴影,看上去有点神秘意味,而加奈的眼神却荡出一丝丝得意来。   “我可是一个超能力者哦!”   “啊?”须贺渚认真地看了她一眼,“……不信。”   “喂!起码你应该装装崇拜的样子嘛!”加奈瞬间炸毛,瞪了须贺渚一眼,哼了一声。但她很快又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样子,靠回墙上说道:“总之……我真的能感觉到特定的人的存在啦。比如说……我的骑士?”她句末语调微微上扬,语气也变得软软甜甜,觉得自己说得不够还补上了一句“心~”   “饶了我吧……”须贺渚歪了歪头,“本校的那个不良?”   “谁说是他啦!”加奈再次炸毛,猛地跳了起来,“西高的西高的!!”   明明是一个觉得好学生样子很蠢的不良少女,结果现在这副样子绝对比自己蠢多了……须贺渚不免觉得有趣。她拍了拍加奈的后背权当顺毛,“你们在交往?”   “……”加奈沉默了一会,说道:“还没有……”她有点烦躁地扫了一眼四周,皮鞋在地上轻轻碾压了几下,终于说道,“看来今天是等不到人了。我带你回去吧。”   须贺渚柔顺地点点头,跟着加奈走了几步。没想到对方忽然停下步子。须贺渚顿时跟着停步,挺直腰站着,一副讨喜的规矩样子,抬头看了加奈一眼。   加奈正盯着远处一个方向,眼神带着几分茫然,口中喃喃说道:“不可能啊……为什么感觉和他一样……?”   她下意识地顺着加奈的视线看过去,刚好和人群中一个男人的眼神对上。   男人的眼神看上去空洞无神,但和她的眼神对上瞬间,忽然转换成一种强烈又让人毛骨悚然的趣味目光。   须贺渚猛地瑟缩了一下,感觉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胃部忽然痉挛了起来,刀绞一样的剧痛让她下意识地按住腹部,扭过头去。   即使如此,她依然能感受到那男人满含掠食者味道的几乎带着实质性恶意的目光直直扎到她身上,几乎要隔着空间距离一刀冰凉地扎透她腹腔。男人的目光由浅到深地在她身上逡巡几圈。最后一直压迫着她的力量终于渐渐消失。   等她重新看向那个方向的时候,那男人已经消失了。   那个男人的眼神……和‘姐姐’的一样。   这样想着的她,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搜肠刮肚地想了想,但没等她找到心里这种异样感觉的缘由,就已经被加奈抓住肩膀猛摇。   “喂,醒醒!走神走到哪里去了!”   “啊……抱歉!”须贺渚下意识地道歉,同时收到了不良少女的嘲讽。但她没有在意,而是问道:“那个……你刚刚说的‘他’,该不会就是西高的那个?”   加奈一愣,下意识点了点头,反应过来以后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问一下他叫什么名字?”   “……泉新一。”加奈皱眉,有点奇怪地看着她,“你们这些优等生也是这么鸡婆的吗?”   “不……不是啦……”须贺渚有点无奈地笑笑,软软说道,“其实也只是随便问问……”   她慢慢转了转眼珠,扫了周围的人一眼。但刚才那种感觉已经荡然无存。   大概是错觉吧……仔细想想,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加奈睡到自然醒,结果一睁眼就看见蹲在她床边一脸怨念的须贺。   “哇……!”加奈被吓了一跳,一把揪住须贺渚的脸吐槽道,“干嘛不声不响蹲在床边观察别人睡觉啊!一睁眼就看到你的眼神吓死人了!”   须贺渚幽幽说道:“要去见‘姐姐’了,我很紧张……因为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样的人所以感觉很危险……你真的确定要陪我一起去么?”   话音刚落,须贺渚的脑门又被弹了一下。她对上加奈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忍不住一愣。   加奈打了个呵欠坐起来。须贺渚不错眼珠地盯着她,没想到她却做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   加奈伸了个懒腰,食指中指捻起衣摆缓缓弯腰,抬起手臂缓缓把睡衣往上褪。白色的丝绸睡衣漾出柔腻暖光来,衬得加奈的皮肤色泽更加鲜活起来。   须贺渚不由得说道:“你也真不怕生。”   “转身,低头。”加奈简单说道。须贺渚便乖乖地转过身去。背后加奈迅速地套上了衣服,揉了揉眼睛,说道:“优等生今天准备翘课么?”   “已经打过电话请假了。”须贺渚仍然乖乖地保持着背对着加奈的姿势回答。回应她的是一个砸过来的枕头,伴着一句嘟哝“优等生真无聊。”   虽说遇到了须贺渚以后加奈就莫名其妙地担任起吐槽役的角色,但她还是一边嘴炮一边跟着须贺渚走。一直走到须贺家公寓的门口,须贺渚敲了敲门,发现没人回应后就掏出了钥匙。   “好像没人的样子……”钥匙碰撞出一串轻微的声响,须贺渚轻车熟路地打开了门,“难道她还会像原来的姐姐一样去上班?”   虽说如此,但须贺渚暗中还是松了口气,心里涌起一种能拖一时是一时的想法……但当她看到洗衣机里塞着的沾满血迹的衣服,她就再也没办法放松下来了。   须贺渚站在洗衣机前面,盯着里面还没来得及洗的衣服,无声地站了很久。她看着星星点点的血迹,看到眼睛开始发酸。那些已经发黑的颜色几乎要在她眼中旋转起来,张牙舞爪地汇聚成一个黑洞,把所有的血肉精神都吞噬进去。   她恍惚了很久,忽然想起还坐在客厅里的加奈。   加奈正坐在沙发上打呵欠,转头就看见须贺渚走了出来。   “白来一趟?”加奈往垫子上一靠,懒洋洋地问。没想到半晌没等到回答,她便重新直起身子看了须贺渚一眼。   不看还好,这一看看得加奈差点蹦起来。只见须贺渚从包里翻出了一本超厚的学习资料放在腿上,正准备去拿笔(……)。   “喂喂……你这是干嘛?”加奈顿时坐直了身子气势汹汹地追问。   须贺渚有点茫然地抬起头:“啊……既然现在没人我就先学习一下。”   “好烦!”加奈瞪了她一眼,唰地站了起来,“你这家伙怎么这么乖啊,真是的……”她有点无奈地说道,“明明一脸担心的样子……居然还能看学习资料,真是服了你了……喂,说实话,情况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吧?”   须贺渚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直视着加奈的眼睛,柔柔地笑了笑:“其实……我也觉得我多想了。麻烦你跟我跑这一趟……”   加奈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收敛起方才的表情,脸上带上了些许凝肃的意味。   “真的没问题吗?”她半信半疑地问道,“毕竟你昨天那么慌张……”   “对啊……”须贺渚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道,“仔细回想一下也觉得我昨天太蠢了……脑子一热就觉得我姐姐是别人冒充的,所以想多找一个人壮胆而已……”   加奈沉默着看她。   须贺渚稍微歪了歪头,脸上的表情带着一点天真的意味,但是握着笔的手已经渗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不良少女作派的加奈,这一瞬间眼神竟然如此清澈而犀利,让自己感觉无所遁形——   “你现在的意思是,你之前说的所谓‘姐姐是假的’这件事……完全被推翻了吗?”加奈目光稳定地直视着她,缓慢地、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句话。   须贺渚眯了眯眼睛,说道:“抱歉,如果你觉得受到欺骗的话,我可以给你钱……”   膝上的书忽然被抽走,然后猛地被摔到地上。硬书脊和地板碰撞出沉闷却让人心惊的钝响。加奈站在她面前,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   “居然还在说钱什么的……我是在担心你啊,混帐东西。”她咬牙切齿地俯在须贺渚耳边说道,“所以说最讨厌你们这种人了——”   须贺渚被迫仰起头,下颌皮肤已经被掐出嫩红色的指甲印痕来,眼中因为痛感生理性的涌起湿意。她微微勾起唇,一半真心一半假意地用气音吐出一句话:“就是因为相处了半天,开始了解你是个怎样的人,所以才会这样说啊。”   下颌的压力骤然放松,须贺渚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总算压下了眼眶里涌动的水光。她抬头,看到加奈居高临下的冷漠眼神。   “我走了。”加奈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须贺渚紧紧攥着笔的手猛地一颤,然后无力地垂下。笔在带着汗意的手中凝涩地滑落,最终跌落在地板上。   笔与地板的清脆余韵还未完全消失就被错乱的脚步声覆盖。须贺渚几步跑到阳台上,眼睛死死地盯着楼下的街道。直到看到加奈毫不留恋地走到街道的尽头,她才松了口气。   转身回到房间里,她颤抖着手拿起电话。手抖得太过厉害了,她几次按错键,还险些把话筒摔到地上。磨了半天,她终于拨通了警局的号码。   冗长的沉默后,是一个低沉的男声。她紧张地说道:“请帮助我……我真的姐姐已经不见了,现在有人冒充她,以她的身份活动……”   电话那头的警官似乎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对方沉声说道:“请告诉我您现在身处的地址……”   话还没说完,忽然断掉了。   须贺渚握着话筒的手轻轻地放下。   她无需回头。因为面前洁净的窗户玻璃上已经映出了站在她身后的褐发女人的影子。   ☆、姐妹<03>   轻虚的轮廓,半透明的身体,中间掺杂着窗外投射过来的景色,影子被缭乱的光线微微扭曲,看上去有一种空洞的意味。须贺渚瞬间神思远远飘移,想起了川端康成在《雪国》里描写的叶子初次出场的画面。但比起那种空灵美感,眼前的女人影子却昭示着一种实质性的恐怖。   很空,但却像黑洞一样足以吞噬掉一切。这种莫名的感觉让她开始打起冷颤。   “该说我的妹妹太聪明呢……还是太愚蠢呢?”女人轻轻说着,声音不像昨日那样生涩,却醇美得像是酿藏多年的美酒。   然后,玻璃上映射的女人身影开始变化。   须贺渚僵硬地转过身来。   女人褐色的微卷长发像是要融化一样渐渐收拢伸缩,原本轻飘飘的发丝变成了柔软的触手一般的东西。她的脸僵硬无表情却完美无比,瓷白色皮肤上的五官如同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一样。而此时这张完美的面庞也出现了裂痕,五官开始像粘土一样扭曲起来,好像一张破碎的假面。   一道细小的裂缝从耳边贯穿了她的面颊,通过嘴唇后没入下巴。同时另一条缝隙经过她的双眼。那张僵硬的脸就这样被分成了三片。原本如同蛋壳碎裂的细小缝隙逐渐扩大,最后形成了裂谷一般的深深沟壑。眼球粘连着一丝黏肉缓缓凸了出来,开始探试着来回伸缩,包裹在表面的那层“皮”像是故意展示给须贺渚看一样缓缓展开,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组织。   那个脑袋里空空如也,原本应该是头的组织现在缓慢变形,最终变成一个不成形、又像章鱼一样伸出众多触须的活体。触手末端渐渐收紧,最后变成了刀刃。   原本的美人,在半分钟之内变成了如此丑陋的东西。   近日里,东京降落许多孢子,在着地后开始侵蚀人体,从人体的各种孔洞侵入,其最终目的都是大脑。它们进入人的大脑,操纵人的脑部神经,进而控制人的身体。同时,被入侵的人的头部也被替换——   这种生物,被称为“寄生兽”。   它们寄生于人体上,靠人体活着,同时以人类为食,潜伏在人类社会内。这种寄生兽学习能力极强,而且正一步步地进化,试图融入人类社会。   是人类的天敌……   原来以为只是一个伪装过的犯罪者,没想到居然是怪物——   她猛然想起了在车站见到的男人。那个男人……恐怕也是这样的种类。不仅是那个男人,还有加奈口中的“泉新一”……   须贺渚头脑一片空白,双眼也失去了焦距。现在她心里除了“死定了吧”这个想法在盘旋外,意外地开始庆幸自己把加奈给气走了。   一开始遇到加奈的时候,她的确带着点拉一个人下水陪自己的想法。但加奈意外地热心和友好……虽然相处时间短暂,但她已经开始珍惜这个朋友。   正是因为如此,她刚才才会对加奈说出那样的话,把她气走。   现在看来,把加奈气走的决定无比正确。事情已经超出了想像,如果加奈在,也不过是多死一个人的区别罢了。   “为什么……”须贺渚一字一顿地低声说道,“我的姐姐呢……”   寄生兽的眼睛微微缩了一下,某处暗色的软肉渐渐鼓起一个形状,然后表面那层薄薄的肌理迅速分裂开,很快就长出了一张沾着粘液的嘴来。   “死了。”那张嘴一张一合,“被我占领了身体后,死亡是理所当然的吧。”   须贺渚双眼渐渐拉回一点焦距来。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每抽动一下都会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她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相处了十多年的亲人死了,自己连哀悼都来不及……   “看来我的伪装还不够好,被你看出来了。”那张嘴不自然地动着,带动周围的皮肉一同抖动,“原本还想好好体验一下人类的生活,和‘妹妹’好好相处一下,这也是‘那一位’的命令……没想到这么快就暴露身份了,真没意思。”   “你们……有很多只?”须贺渚握了握拳,艰涩地问道,“‘那一位’,还有我见到的陌生男人……还有……”她犹豫了一下,“泉新一?”   “嗯?你也知道他?那个没能完全融合成功的残次品……”寄生兽像人类一样沉默了一下,“居然还让我们花了不少心思……杀过我们的同类啊,真是想不透那家伙是不是已经背叛了我们,彻底偏向人类了。”   即使没有完全理解对方话语中的意思,但须贺渚的心脏还是忽然快速跳了几下,连带着左臂的血管筋脉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如果那个泉新一是特别的家伙,那么加奈——   也许还能安全——   “我改变主意了。”那张嘴喋喋不休地说着,同时触手尽头的刀刃一刻不停地悬在空中前后移动着,偶尔刀刃交互摩擦发出让人牙酸的锐响,“人类真是难搞,这么脆弱,明明一开始想把这种脆弱的东西当成所谓的‘妹妹’好好养着的……后来想,既然被发现那干脆吃掉好了……”   须贺渚的心随着这些话控制不住地狂跳起来。胸骨下一阵阵地钝疼。她不由得低低闷哼一声,用力按住了胸口。   手心的汗很快就浸湿了胸口的衣服,黏黏皱皱的难受。   “但是现在,我觉得,‘那一位’可能会需要一个模拟泉新一的试验品……”   面前女人颈上纠结成一团蠕动着的软肉渐渐展开成丑陋而单薄的一片。然后,所有刀刃都在须贺渚的眼前展开来挥舞着,最后铺陈出一片令人作呕的画面。   两周后。   加奈有点愣怔地望着面前一只正在进食的寄生兽。它已经完全抛弃了人类应有的形态,放肆地露出了本来的形质。拉长的肉上长出尖利牙齿,撕扯着身下的残肢。凸出来的眼睛却瞬间后翻,一下子望向忽然出现的侵入者。   被撕扯着的人类尸体已经失去了半个身子,软软地贴着墙角委顿着。残尸末端是被扯开的腹腔。暗红内脏混着鲜血和□□流了一地,呈现出一种糜烂的颜色,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空间。   “是人类女人吗……”寄生兽咬着尸体含糊地自言自语,“反应好微弱……”   是怪物……   因为泉新一看上去无害,所以自己以为和他波长一样的家伙也不会具有太大的危险性,完全没有提防,结果没多想就循着波长找来了。   竟然,遇到这样的家伙……   加奈咬了咬牙,后退一步,鞋底和坚硬的地面摩擦,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刮擦声响。   她双腿发软,但仍然转身,用力支撑起身体飞奔起来。   不用回头看,就能感受到身后有刀刃循着自己奔跑的轨迹而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带起的风声简直要刺破耳膜。   逃不过了——虽然身体还在本能地逃命,大脑却瞬间作出了绝望的判断。   下一个瞬间,背后的刀刃就会刺透自己的胸口——   就在这时候,身后响起了令人牙酸的刀刃碰撞声。加奈一惊,脚下一下子没了力气,整个人便往地上栽下去。她顺势打了个滚,身体就朝着一旁坚硬冰冷的墙撞了过去。   没等实打实撞上,自己就被一具温暖而柔软的身体撑住。   直觉判断那是人类。加奈狼狈地撑着身子,想也不想地抬头喊道:“快逃——”结果还没说完,剩下的半句话就在喉咙里哽住。   少女逆光对着她。略长的刘海扫过眉眼,软软晃了晃后顺滑地垂下。几缕黑色发丝斜斜贴着少女的脸,剩下的被全部挽起到耳后,干净整齐得要命,看上去乖巧到讨喜。白腻的侧脸逆着微光镀上一层奶白的色泽,而少女的双眼此时直直看着她,眼中氤氲出一片细碎柔光来。   她一只手扶着加奈,另一只手却奇异地变形拉长,末端细分出几根,每一根的末尾都有锋利刀刃,和对面寄生兽的刀刃死死绞缠在一起。   接下来,绞首,捅心,分尸。少女一下子就处理掉了那只寄生兽,手段迅速而毒辣。加奈几乎没有看清她的动作。   她怔怔地看着被绞成碎块的寄生兽的尸体一眼,恍然惊觉对面的少女还扶着自己的腰,立刻挣扎着站直了。少女也顺势放开,双眼依然柔柔地看着她。   她试探地叫了少女一声:“须贺渚?”   少女略略点头,轻声说道:“加奈……”   忽然,巷口传来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很快,泉新一的身影就出现在巷口。他的手已经变成刀刃的形状,刚做出战斗的姿态就留意到站在一旁的两个少女,以及一旁寄生兽被砍碎的尸体。他立刻直起身来“咦”了一声。   眼睛看到须贺渚变成刀刃的手臂,顿时重新弯下腰,绷直双腿做出战斗的姿势。二话不说,手里的刀刃便迅速伸长,带着风声朝着须贺渚袭来。   须贺渚眉眼间瞬间换上一副凛冽的神色,略略扭腰架住了泉新一的刀刃。同时加奈急到跳脚,喊道:“别乱来!自己人。”   结果她这么一喊,正在缠斗的双方都“啧”了一声,收回了刀刃。   须贺渚转头,无声地打量了还一脸杀气的少年一眼,说道:“泉新一?”   泉新一一愣,顿时收敛了杀气,点了点头,问道:“你是?”   “须贺渚。我是你的复制品。”少女伸手把发丝拨到耳后,双眼直视泉新一,“你应该知道,它们已经有组织有计划地开始展开一些行动了吧。很不幸,你也是行动的一部分。简单来说就是,你被盯上了。”   过了半个小时,快餐店里走进了三个看上去很正常的年轻人,挑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桌位坐下。只是实际上,三个人中的正常人只有一个(……)。   “你的意思是,它们希望对我和米奇进行研究?”泉新一问道,同时他的右手上噌地冒出了一个小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须贺渚。   须贺渚不免觉得有趣。她规规矩矩地挺直腰杆坐着,但还是忍不住看了几眼。虽说有点好奇,但贸然询问似乎有点失礼。她停顿了一下才回答道:“没错。但是它们没法把你弄到手,一方面是害怕引起骚动和反抗,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势力平衡的考虑。结果,它们选择了我,在我的右手植入了……”她低头看了一眼白皙修长的右手,皱了皱眉,“这家伙比较安静,很听话但不爱说话,我还没给它起名字。”   加奈默默地趴在桌边听,到这时候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拽住泉新一的手:“米奇?为什么起这样的名字啦?”话音刚落,就连须贺渚也忍不住有点好奇地抬头往泉新一看过去。   泉新一有点无奈地从加奈手中抽回手:“……你认错手了。”   “……噗哈哈哈哈!”加奈先是愣了一下,结果一脸被自己蠢到的表情大笑起来。泉新一倒是也跟着无奈地咧了咧嘴,转头却看向须贺渚:“那你……现在还处于那些家伙的控制下吗?和我们这样子见面……”   “不,我现在是自由身。”少女身体坐的很直,眉眼间乖顺的气质略略收敛,然后换成了一种毫无掩饰的骄傲,“我……把我的‘姐姐’……不,是害死我姐姐的家伙,杀掉了。”   泉新一顿时愣了一下。就连加奈也停下笑,转头愣愣地看着她。   沉默了半晌,泉新一低声说道:“我的母亲也……被那种东西……然后我亲手杀了那个凶手……”   “感觉,就好像自己亲手杀死自己的亲人啊……”须贺渚轻轻喟叹了一声,“不过痛苦完以后,也算是给了逝者一个交代……只是手上的血……”少女纤长的手指微微收紧,“手上的血,永远也不可能洗掉了啊。”   “即使这样,我们依然要保护活着的人,不是吗?”泉新一急急说道,“就好像我依然在保护自己的父亲和青梅竹马……或者你刚才保护了加奈……要不是你来得及时,我就只能看见她的尸体了。”   加奈略带茫然地看了两个人一眼,忽然有点小开心。她伸了个懒腰,露出雪白牙齿笑了笑:“有两个厉害家伙做靠山,感觉还不错?”   “喂,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泉新一一脸想揍人的表情,“那些家伙都很危险,不要感应到一个就想也不想地凑上去啊!”   “抱歉啦!以后绝对不会了!我自己想想也后怕得很啊。”   须贺渚看了表情认真的泉新一一眼,然后视线定格在加奈的笑容上。她像是亦被积极气氛感染一般,轻轻勾起唇笑了。纯黑长发衬着白腻肌肤,笑起来清淡却温暖,眼神中氤氲着柔柔光晕,就像一副缓缓展开的墨画,在露出全貌的那一刻瞬间生动起来。   “是啊,要好好保护活着的人——”      ☆、搭档<01>   “可恶……!”野岛翔一把摔下话筒,泄愤一般重重一拳垂在实木桌面上。拳头骨节清脆地“咔吧”一响,同时桌子发出一声浑浊沉闷的哀鸣。被扔下的话筒拽着电线在空中弹了弹,随着惯性撞到了桌角。   他转头看着一旁敲打着电脑的女警员,沙哑着声音问道:“能查出地址吗?”   脸色苍白的女警员盯着电脑屏幕几秒,嘴唇微动,喃喃道:“不行……通话时间太短,无法锁定具体地址。”   野岛翔紧攥着的拳头颓然松开,脱力一般重重坐到身后的椅子上。椅子发出“嘎吱”的响声,险些被男人坐散架。男人有点茫然地盯着对面的墙壁看了一眼。   墙上密密麻麻贴满了纸条,全部都是失踪人口的信息。每一张表格都记录着一个失踪者,短短两个月就已经贴了满满当当的一墙,看上去就像祭奠时候的纸钱,又像是什么怪物的片片鳞甲。   无数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变成了惨白的薄纸,随着空气流动微微掀起,带出一小串干枯的纸张摩挲声音。这种细微声音却胜过刀剑交伐,在人心里刺出细密却疼痛的裂口来。   看了几秒,男人无意识地抽开右手边的抽屉,伸手拿出一个被挤得有点变形的烟盒,抽出一支烟。   辛辣的烟草味道很快充斥了整个房间。男人用力吸了一口,然后泄愤一样将白色烟雾喷出。一旁的女警员微微抬头,从偏厚的眼镜镜片后面撇了他一眼,稍稍启唇想说些什么,但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   男人用力吸了几口,从喉咙里低沉地喘息了一声,捏着烟的两根手指忽然用力收紧。   他摊开空着的左手,视线缓缓移到纹路清晰的掌心,低沉着眸光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以致右手烟燃了大半,也一直保持着同样姿势没有发觉。过了一会,女警员终于扛不住过度浓烈的烟味,捂着嘴隐忍地咳了一声。   他这时才恍然惊觉,移开目光,看了一眼右手上快燃到尽头的烟蒂。忽然皱了皱眉,用力把还在燃烧着的烟蒂往左手掌心摁下。   “嘶”的一声皮肉灼烧细响,女警员不经意一看,顿时吓得一愣。男人稍稍吸气,身上顿时渗出一层细汗,白色衬衫微微渗湿,紧贴着身躯,透出底下的蜜色皮肤来。胸膛外扩同时紧实的小腹微微绷紧,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却还是毫无表情。   “野岛警官……”女警员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但没等她把话说完,男人手里的烟蒂就被劈手夺去,直接扔进烟灰缸。   “野岛前辈……”身材修长的青年话是对着野岛翔说的,却不动声色地回头对女警员投去了一个“你放心吧,这里交给我”的眼神。女警员一愣,顿时点点头,抱着桌上的资料悄悄走出了门。   野岛翔沉默了许久,青年也就安静地站在他旁边。过了一会,野岛无意识地再次伸手去拿烟盒,没想到手却被青年一把打开。随后整个烟盒都被青年揉扁,扔进了垃圾桶。   男人终于抬起头看了站在一旁的青年一眼,声线低沉略带沙哑:“立花……你最近好像很闲嘛?”   立花秀树毫不忌讳地直视野岛犀利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前辈,我是您的搭档。”   野岛直直盯着立花几秒,终于移开了目光,沉沉叹了声气。   “刚才,有一个叫做须贺渚的女孩打了报警电话,说有人冒充她的姐姐,会对她不利。”野岛手指有点烦躁地蜷曲起来,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但是说完这句话后通话就被断开。”   立花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他。只有微微眯起的眸子表露出他此时的情绪。   “应该已经……出事了。”野岛烦躁地捏了捏高挺的鼻梁,声线中出现了少有的停顿。他又下意识抬眼望了一下对面的墙,微微缩紧的瞳孔被一片惨白的纸片映出了一点微弱光点。   ——不像是所谓的积极向上的“希望之光”,反而映衬出一种骇人的绝望来。   如此为数众多的失踪者,本来就已经不寻常到对他们的生还几乎不抱希望。更何况,现在部分人已经知道了“那种东西”的存在……   恐怕失去的人,都成为了那些物种的食料……   简直是一场噩梦。   立花没有出声,而是默默地把被野岛砸下的话筒摆正。野岛亦没有再期待自己的搭档能回应什么。两个人就这样闷闷坐着。野岛又想摸烟,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的烟已经被立花扔掉了。   心情复杂之余他还真的抽了几秒出来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去翻垃圾桶。就在这时候,电话忽然又响了。   野岛的瞳孔骤然缩紧,狭长锐利的眼中瞬间翻卷出一股凶暴的气焰来。他二话不说,一把提起话筒来摁在耳边。没想到电话那头的人不是方才的女孩,而是一个熟悉而冰冷的声音。   “野岛警官,五分钟前我们接到了报案,有人发现碎尸。”   野岛握着话筒的手微微一抖,另一只握着椅背的手亦用力收紧,骨节分明的手指关节泛出青白颜色,手背上筋络微微凸起。   他缓缓放下话筒,转头看了立花一眼,一手捞起制服外套:“发现碎尸。”   立花一顿,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碎尸是在普通的街角小公园里发现的。一具残缺的女性尸体被丢弃在小公园的绿化树丛里面,只剩下半截躯干和连着皮肉的一条大腿,身上的撕咬拉扯痕迹尤为明显。也许是因为捕食者食量有限,无法把整个人都彻底吞噬。被撕扯开的皮肉已经开始发黑,血液凝固在干枯的皮肤上,已经有苍蝇围着发臭的尸身转来转去。   即使距离死亡已经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但尸体上的伤口依然可以辨认。尸体的腹腔被剖开,内脏亦被吞噬干净。胸口处有一处明显的伤口,应该是致命伤。除了血液外,尸体身上还沾着着一些污泥。推测死亡时间应该是前一天夜晚。当时正在下雨。   直到今天下午才发现,是因为这个公园的树丛长得非常茂盛,有一米多高,很容易遮挡视线。   野岛翔看了尸体几眼后转头,目光仔仔细细地顺着绿化树丛扫了一圈,然后锁定在一旁的排椅上。   这一条排椅是小公园里提供给路人休息的场所,排椅四周和上方有薄薄的墙壁遮挡视线。野岛翔直直走到排椅旁,看了墙上贴着的新晋艺人单曲宣传海报一眼。   他戴上手套,轻轻地撕掉贴在墙上的海报。随着纸片的缓缓掀开,墙上大片的发黑血迹就这样呈现在他眼前。   男人看着那片血迹沉默了一下,随即把目光放到两边延伸开来的树丛中去。   他顺着排椅到尸体的路线走了几步,细细查看了一下旁边树丛的叶子,然后折回,走到尸体旁边。   “杀人现场在旁边的排椅那里。凶手选择那个地方,一方面为了遮挡视线和避雨,另一方面便于将尸体丢弃在树丛里。墙上溅上的血迹应该与死者的心脏在同一水平高度。所以死者虽然只剩下部分尸体,但是可以判断是身高一米六左右的女性。”野岛在立花身旁站定低声说着,神色晦暗不明。   “海报有二次粘贴的痕迹,凶手为了掩饰墙上的血迹而贴上从别处撕下来的海报,然后扔掉吃剩的“食物”。如果将树丛作为抛尸地点的话,那尸体被发现的几率则是从树丛两端尽头向中间递减,所以凶手选择将尸体丢弃在树丛尽头和长椅的中央点。”   “但是,即使当时四周无人,对方为了隐蔽、以防万一,还是选择紧贴着树丛搬运尸体,所以尸体上的血就沾到了叶子上。当时正在下雨,凶手以为血液会被雨水洗掉,但是有部分血液沾到了叶子的背阴面,并没有接触到雨水,所以留下了一点痕迹。按照那个高度来判断,凶手应该是将尸体夹在腋下走动。这样亦可粗略估计凶手的身高介于170到180cm之间。”野岛眯了眯狭长的双眼,脸上神色黑得像锅底,“这些都只是初步判断,剩下的要等待鉴证科的结果出来。”   立花看了野岛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果然和野岛前辈搭档是我做出过的最棒的决定吧?”   野岛有点烦躁地用鞋底碾了碾脚下的泥土,低声说道:“仅仅这样也没什么用处。你忘了前几次的案子了吗?我们面对的……可不是正常人类啊。”   他深深吸了口气,说道:“要是这时候有根烟就好了。”   等待鉴证科结果出来的时候,野岛整理了符合条件的失踪女性资料,准备确认受害者身份。结果从鉴证科传来的消息却让这一切都变成了无用功。   鉴定后发现,从墙上、叶子上采集的血样根本就不是人类的血液,而是普通的鸡血。   加之局里又收到了失踪报案,已经可以锁定当时打电话的人就是这次新增的失踪人口,一对姓须贺的姐妹。妹妹须贺渚恐怕就是打电话求援的人。而根据须贺渚在电话里的描述,姐姐须贺薰……很有可能已经变成了寄生兽。   立花默不作声地将新打印出来的表格递给了野岛。   野岛叼着新买来的烟沉默片刻,立花的手便静止在半空中,没有往前递,却也没有收回的意思。过了一会,野岛喷出一股浑浊的烟雾,好歹还是接了过去。   迅速扫了一眼名字为“须贺渚”的少女的照片,他缓缓眨了一下被烟气熏得干涩的眼睛,定神浏览了起来。   片刻后,墙上又多出了两张雪白的纸片。   很快,墙上的纸片已经多得没有地方贴了。即使如此,野岛也没有停止把失踪者的表格贴出来的举动,而是弄来了两块巨大的白板,接着往上贴。   又过了一段时间,寄生生物的事情渐渐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西高发生过两起杀人魔事件,这也是寄生兽进入公众视野的契机之一。一种通过把头发来分辨寄生兽的方法开始流行起来。有一些人见面打招呼的时候会附加拔头发技能,而一些光头们则对此苦不堪言。   而局里出现了一个自称有超能力的犯人。这个名叫浦上的人是一个危险的杀人惯犯,在一起碎尸案的现场被逮捕。后来查明当时的碎尸现场不是他的杰作,却也查出了他的底细。   这个人虽然身为人类,但却比寄生兽更加残暴。与将人类当成食物的寄生兽对比,他以杀人为乐,且作案手段更加残忍血腥。这个人本来应该立刻判决,但他却一直叫嚣着自己可以从人群中辨认出寄生兽。也由于这个原因,上头宁可信其有地延迟了对他的审判,给了一个暧昧的延期后就不了了之。   同时,浦上每天都被带去辨认动物,作为辨认人类前的过渡。   也就在这几天内,警局联系上一名私家侦探。那是一个因为妻女被杀而对寄生生物怀有血海深仇的男人。通过他的帮助,警局锁定了一只人类身份为叫做田村玲子的女人的寄生兽,并将其击毙。   在击毙“田村玲子”的现场,局长再次锁定了一位名叫“泉新一”的少年。   ☆、搭档<02>   警局,主楼高层。   野岛靠在洗手间墙边,长腿交叉,脚尖有节奏地轻轻敲打着地面。他口中叼着一根烟,稍微眯了眯眼,目光斜斜注视着地面。   原本是要和立花这家伙一起去看浦上和泉新一见面的情景,但立花却迟迟没有到——   这样想着的男人有点烦躁地摸了摸脑后少许扎人的发茬。正等得有点急躁的时候,走廊另一头忽然传来脚步声,还有一个轻浮的声线——   “别这么紧张嘛,老子已经憋不住了,那些人可以迟点再去看嘛。”伴着这样的话,一个剃着寸头的男人在两个警察的带领下往这边走来。他的脸很宽,五官也像是横向拉伸了一样,眼睛细细长长,长得绝对不是好看的类型。但仔细看,主要问题却不是出在他的长相上,而是他那种几乎与生俱来的恶念。   野岛不由得微微皱起眉。   是那个叫浦上的家伙吗……   聒噪的男人转头看见了野岛,忽然一愣。一旁的两个警察也同时发现了野岛,喊了一声“野岛警官!”   野岛看见那个男人的眼神,顿时从心底涌起一阵不适感。他稍稍偏了偏身体,让过路来。没想到浦上走过来,忽然举起戴着手铐的双手,一把夺走了野岛口中的香烟。   “没想到……在你们之中竟然有这种货色的警官……即使我是男人,也要心动了啊……”浦上笑嘻嘻地把玩了一下从野岛口中抽出的烟,只是双手仍然被铐住,反而让他的动作显得丝毫不潇洒,反而有点滑稽的意味。只是一旦看到浦上那张即使笑着都阴冷无比的脸,任何人都不会笑得出来。   浦上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想把烟叼到自己嘴里。没想到手刚举起,就被野岛一把攥住手腕。   瞬间,浦上手腕的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哀鸣!剧痛之下他的手一下子脱力,手中半截烟随即落下。他不由得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奇怪的痛哼,斜眼看着野岛,眼神中骤然涌起一种疼痛的快意和虐杀冲动。   还没熄灭的烟掉落在地上。随即野岛长腿一抬,直接把烟踩熄。   野岛对上浦上带着恶意的眼神,冷哼一声,手上加重了力度。骨头再次咯吱作响。直到看到浦上的眼神一下子撑不住,脸上渗出冷汗,五官亦因为疼痛扭曲,他才放了手,后退两步,斜斜靠墙站回原来的地方。   浦上被抓住的手仍然在微微颤抖。他缓缓抬起手,看了一眼。身后两个警员在这时候催促道:“你不是憋不住了吗?还不快点去!”   浦上恍若未闻,脸凑近泛紫的手腕,忽然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他慢动作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之极的微笑:“给我……二十分钟。我还有生理问题要解决。”   两名员警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纷纷下意识看了他□□一眼,然后迅速收回目光。   “不行!只给你两分钟!”   浦上一脸遗憾地走进洗手间。野岛的脸已经黑得要滴墨了。两个警察忍不住偷偷看野岛的表情,却被他极度凶暴的眼神给瞪得低下了头。   看着两个警察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野岛“咔”的一声拨开了打火机,心情不爽地重新点燃一根烟。就在这时候,野岛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看了一眼。是立花的短信。   “前辈,非常抱歉,我在来的路上遇到了意外,为了躲避冲过来的车把腿摔伤了。”   结果在去立花所在的医院的路上下雨了。野岛一路冒着雨跑到立花所在的病院里。   当立花看到野岛的时候,对方已经是一副完全被淋湿的样子。稍短的黑发没有像平时那样硬直,反而被雨淋得服帖地贴在脸上。刘海贴着额,平日里犀利的眸子也被浸润出稍微温和的光来。较厚的制服外套被男人举起来挡雨而淋得透湿,这时候被软软地挂在臂弯里,领带被扯下来,领口微微敞开,线条流畅的锁骨便暴露在空气中。尚有残余的水珠顺着男人颈背淌下来,在锁骨凹陷处汇成一股后缓缓顺着胸口留下,渐渐没入衣领下。衬衫亦被打湿,紧紧贴着男人紧绷的腰腹,人鱼线若隐若现,一路延伸到束紧的裤腰里。   脸色略显苍白的青年见到警官这副样子,一不小心就笑出了声。   野岛有点狼狈地瞪了立花一眼,习惯性地走上前去想对准他脑袋砸上一拳,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在他缠着一层绷带的腿上打了个转,手已经伸出去,却在空中停顿片刻后收了回来。   “你怎么样?”男人低沉着嗓音问道。   “走在路上的时候前面冲过来一辆失控的卡车,为了躲开一不小心撞到路边的广告标牌,被金属边角在腿上划开了一条大口子。”立花苦笑一声,说道,“结果那辆卡车就那么直接开走了——”   男人甩了甩身上的水,顺手抓过一旁的毛巾擦了擦脑袋:“只是这样吗?结果还给你安排了病房。”   立花一愣,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野岛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微微转了转眼珠。   “其实医院也是小题大做了……大概是害怕伤口发炎?毕竟伤口比较深。”   野岛眸光微深,转身拉开一旁柜子的抽屉:“有替换的衣服么?”   立花一愣,伸手指了指:“右边第二个抽屉里好像……”他正说着,野岛已经拉开了他说的抽屉,脸顿时一黑。   抽屉里码着几件病号服。   他重新合上抽屉,索性直接伸手,手指抚上了胸前的衣料。下一秒,他双手手指微弯,解开了扣子。   湿透的衣料离开皮肤的时候带起一串粘腻的质感。脱掉了紧紧粘着身体的衣服后野岛感到一阵轻松。他看了立花一眼,青年顿时有点紧张地眨了眨眼。   “那个叫做浦上的犯人怎么样?”立花转移了话题。   “……”野岛脑海中重新浮现了浦上那张阴冷丑陋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脸。他顿时皱了皱眉,简单说道:“残暴恶心。”   “这样吗?那泉新一呢?”立花直视着野岛的眼睛,缓慢问道:“似乎是第一个主动与警局合作的‘寄生生物’呢。”   “我没有见到泉新一。”野岛停顿了片刻才回答。   “这样啊……”立花移开视线,眨了眨眼。   “对了,前辈,”野岛听见立花缓缓说道,“最近家里也出了点事,家母身体有恙,正好我现在又受了伤,索性想请假几天,回家照顾一下母亲。”   野岛沉默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他内心有点惊讶,因为这是共事三年来,立花秀树第一次要求请假。   “前辈,我现在去执行任务,只会成为您的累赘。”立花坚持道。   野岛回过神来,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好好休息,替我向你母亲问声好。”   离开医院后,野岛径自回到了警局。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野岛瞳孔一缩,捞起电话举在耳边。   “野岛君吗?我是鉴证科的牧村。”电话那头一个声音传来,“上次小公园碎尸的DNA已经找到了匹配。我马上就把受害者的信息传真给你。”   野岛放下电话的同时,传真机开始发出轻微的声响。一份资料很快就被打印了出来。   受害者名叫白井明砂,17岁,高中二年级。资料上有附白井明砂的照片。照片里她顶着又高又厚的金黄色头发,化妆很浓,眼神涣散,一副典型的不良少女形象。也许正是因为她没有固定的生活习惯,才会这么晚才被发现失踪。   对于前几天找到的碎尸,鉴证科虽然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但野岛却一直将现场笔录的复制件放在桌上。此时他重新打开了复制件,习惯性地点燃一支烟,思考了起来。   沾有血迹的排椅附近的确是杀人的第一现场,但即使是夜晚,排椅附近也不算是最为隐蔽的场所。通过粘贴的海报和凶手转移尸体的方法可以得出凶手具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的结论。所以凶手最佳的选择是将受害者带到抛尸的树丛里杀害。但是他没有……   受害者是不良女子高中生,加上凶手身高在170cm到180cm之间,这只寄生兽扮演的是男性的可能性极大。寄生兽应该可以改变自己的面貌,因此只要变出一张英俊的脸,引诱白井明砂这样的年轻女性离开排椅附近的可能性极大。但这只对人类社会已经有一定理解的寄生兽却直接在排椅旁杀死受害者,这说明它无法将受害者带离排椅。   “是这样啊……看来它由于某种原因无法流畅地说人类的语言……是完全不会说,还是口吃?”野岛自言自语地说道,没注意到香烟已经烧到了手指。   “嘶!好痛!”野岛把烟蒂摁进烟灰缸。   他又看了一眼资料后打开电脑,搜索了几个电话号码。   对人类社会有一定了解的寄生兽会用人类社会的逻辑思考。也就是说,它基于自己扮演的身份(或者说寄生的原主的身份)会有一个偏好的受害者范围。而这个偏好的受害者范围一般处于凶手的舒适区内,与凶手有某种联系,而凶手对此类被害者也会有一定了解。除去其他因素,寄生兽的目的仅仅是进食,所以它很有可能会选择自己最为熟悉的人群。既然受害者是高中学生,那么这只寄生兽扮演的很有可能也是高中学生。假设以案发现场为中心半径10公里的区域是这只寄生兽的地理舒适区,那么它很有可能就是这片区域内的三所高中之一的学生。   ☆、搭档<03>   野岛首先拨通了距离案发地点7公里的樱坂学园的电话。说明来意后,电话被转接到了校长办公室。   “仲村。”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老的声音。   “你好,我是搜查一课的野岛。关于最近在本市发生的一件杀人案,我有一些问题想要询问一下,请问您什么时候有空?”   “好的。”仲村答应得很爽快。“今晚。九点。”   “今晚?”野岛有点意外。   “啊,工作……”仲村校长似乎以为野岛想要提早询问,有点为难地说道。   “没关系,谢谢。”野岛寒暄了一下便挂了电话。他看了一下时间,给另外两所高中也打了电话,分别约在第二天的上午和下午。   夜晚九点,樱坂学园已经空无一人。野岛如约来到樱坂学园。他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校舍。校长室的门虚掩着,黄色的暖光透过门缝映射在走廊地面。   野岛敲了敲门,听到门里传来“请进”一声。他便推开门,走进了校长室。   仲村校长果然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他头发花白,架着一副老花镜,正坐在办公桌后。看见野岛进门后,仲村冲着他礼节性地笑了笑,随后站了起来,和野岛握手后示意他坐下。   野岛坐下后,从怀中掏出了笔记,思索了一会后开口说道:“如同电话里所说,我是为了前段日子本市的一起碎尸案件而来。经过调查,我们有充分理由相信凶手是一名高中学生,而这位高中学生可能因为身体的某些变化而没有到校。所以我希望了解一下在凶案发生的时间,也就是12月13日,贵校是否有男性学生缺勤。”   仲村校长认真地听着野岛说话,一边听一边点着头。野岛话音刚落,他就站了起来。野岛这才注意到这位老人意外地高大,即使看上去已经六十多岁,但他身形挺直,没有一丝佝偻。   仲村校长一步迈出办公桌后:“啊,啊,这个没有、没有什么问题。我带你去档、档案室。”   野岛却愣住了。   对高中学生最为熟悉、处于地理舒适区的高中之内、身高170cm到180cm、口吃……   电话里的对话在野岛脑海中回响。“仲村”、“好的”、“今晚”、“九点”、“工作”……电话里仲村说的都是单词,也正是因此,野岛没有发现仲村口吃。   在这个年纪,某一天忽然患上的口吃很容易就可以以突发中风作为理由搪塞过去,周围的人都不会怀疑……   余光瞥到仲村已经走到门口,野岛缓缓做出将笔记本放回口袋的假动作,伸手想要摸枪。但就在手指快要触碰到枪套的同时,野岛余光忽然注意到门口的仲村头部忽然一晃。他下意识地就地滚倒,一片带着寒光的刀刃就从他头顶扫了过去。   仲村的整个头部已经严重变形。他的半边脸还依稀保留着人类的五官,另外半边脸却如同撕裂开一般延长出一条微微颤动的暗红触手,尖端带着锐利的刀刃。空气中散发出一种奇怪的臭味。   野岛还没来得及细看,仲村的刀刃就携着尖锐的风声朝着他刺来。野岛想退,背后却被巨大的书柜抵住。   逃不掉了——   野岛脑海中仅来得及出现这样一个念头,触手尽头的刀刃却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收回,同时触手一下卷住了他握枪的手。一瞬间,野岛的手腕骨骼发出“咯咯”的脆响,手中的□□也因为剧痛无法握紧,滑落在地。   “还有多少人……”仲村的另外半边脑袋也缓缓变形,拉长伸展到野岛面前。触手尽头一团暗红色的肉蠕动了几下,有什么东西缓缓从肉里浮起。那东西渐渐浮到表面,血肉像薄膜一般裂开。那竟是一只眼球。   野岛咬紧牙关,和那只眼球对视了几秒。就在这几秒内,触手另一团的肉也丝丝裂开,然后一条舌头先是伸出来,然后又缩了回去。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野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他手臂用力,想挣脱开去,但仲村的触手纹丝不动。同时,另一根细小而尖锐的触手抵住了野岛的喉咙。   “还有多、多、多少……多少人……”触手形成的嘴蠕动着,却无法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我说……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野岛直视触手末端的那只独眼,握紧拳头,喘了一下。   “还……还有多少……多少……人……知、知道……知道……”仲村似乎感受到了野岛的轻蔑,触手也颤抖了起来。野岛手腕的疼痛一波重于一波,他亦觉得喉间一凉,触手末端已经划破了他的皮肤。   “再说一遍,我听不懂。”野岛坚持道。   “你……你、你……”仲村似乎彻底被激怒了。但就在这一瞬间,野岛眼前忽然一花,仲村的头猛地变成几块、飞了出去,其中一部分又因为卷住野岛手腕的触手拉伸而弹了回来,撞在了野岛身旁的档案柜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下一秒,少了视线的阻碍,野岛看见了距离他仅一步之遥的、气喘吁吁的立花秀树,以及……他的手臂尽头连接着的刀刃。   出于身体的本能,野岛立刻蹲下,用左手拾起了地上的枪,对准了脸色苍白的立花秀树。立花秀树没有动作,手中的刀刃却是垂下的。   两人都没有说话,唯有耳内心脏疯狂鼓动的声音久久回响。   野岛一动不动地直视着立花的眼睛,手中的枪却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他开口道:“所以车祸是你编出来的吧?母亲生病也是……”只是为了不和浦上见面,以免被他认出自己的身份。   立花秀树瞳孔急速抖动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没有回答野岛的问题,反而说道:“前辈……我们把仲村烧掉吧。”   野岛闻言,继续举枪对着立花,立花却非常缓慢地收回刀刃,右手变回了原状。只是他的手背上,还有一个细小的眼睛。   “前辈,我要拖仲村的尸体了哦。”立花的声音有点干涩。他及其缓慢地弯下腰,剥下仲村的西装包裹住他碎成几块的头部,然后抓起了尸体,将它拖出了校长室。   野岛沉默地跟了上去,手中的枪始终对着立花。   一路到了理科实验室,立花清理掉易燃物后,将仲村的尸体放在了中央,然后退远。野岛一首握枪对准立花,另一只手抄起旁边椅子,猛地一用力,砸碎了药品储存柜的玻璃。随后,他摸索着选定了药品,然后将它淋在了仲村的身上,打开了打火机,点燃了仲村的尸体。   尸体很快就开始燃烧。隔着跳动的火焰,野岛与立花互相对视了很久。   “杀了我吧。”立花忽然苦笑了一声。   野岛沉默。   “虽然没有被寄生在头上,但我似乎渐渐无法控制它了呢。”立花用正常的左手握住了自己的右臂,“我知道迟早有一天,我的头部也会被它入侵……”   立花的右手微微颤抖了起来,似乎听懂了他的话而开始躁动。两人同时注意到了这一点。立花猛地抬头,这个平时沉稳安定的青年此时对着野岛疯狂大喊:“快动手啊!”   野岛的手不再颤抖。他看着满脸泪水的立花,扣动了扳机。   两个月后。   野岛翔穿着便装,在一栋房子门口来回徘徊,手中还带着花束。   他几番抬头,望向房子,终于吸了口气,长腿一迈走到门口,下定决心按响了门铃。   门很快就开了,一个老妇人慢慢地走了出来。她看向野岛,似乎在询问这位陌生人的来意。   野岛握着花束的手紧了紧,但还是开口问道:“请问您是……立花秀树先生的母亲吗?”   老妇人点了点头。   “我是他的搭档……”野岛有点词穷。他沉默了一下,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索性把背在身后的花束拿了出来。   立花妈妈一愣,顿时会意,接过了花束。她抱着花,后退了两步,把野岛翔让了让:“谢谢您的花,请进来坐坐。”   野岛翔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他看了立花妈妈一眼,然后跨进了房门。   刚进门,他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用一只手打电动的立花秀树放下手柄向他打了个招呼:“前辈!”   “这孩子,真是的……”立花妈妈有点不好意思地一边忙活着找花瓶,一边说道,“伤好得差不多了就一天到晚打游戏,在外面装模作样的,回家就本性毕露,被前辈看到多不好意思!”   那头的立花不满地低声“切”了一声,索性关闭了游戏。他看着有点局促的野岛,不由得勾起了嘴角:“我还以为前辈不会来了呢。”   “啊……”野岛翔移开了目光,放低了声音,“毕竟是我打伤你的……”   “嘘……”立花将食指竖在嘴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了一眼在厨房洗花瓶的妈妈,“我妈还不知道这件事呢,如果她知道了,前辈搞不好会被扫地出门。”   野岛翔不知道该怎样回应,索性坐下,一双狭长的眼睛认真地盯着立花秀树:“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托前辈的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立花秀树温和地笑了笑。那天他本已经做好牺牲的心理准备,但野岛翔枪法了得,故意一枪打在他心脏附近,引诱寄生兽误以为立花秀树必死无疑,脱离立花秀树的身体,试图以野岛翔为新宿主再次寄生。而野岛翔却早有准备,算准时机险险闪开,虽然侧腹受了点伤,但他对着寄生兽兜头一瓶浓硝酸泼了上去,趁其被浓硝酸烧灼疼痛时点燃一根火柴,把它烧了个一干二净。   立花秀树被及时送到医院。虽然失去了一只手,也无法再当警察,但他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野岛翔问道。   立花秀树笑了笑:“警察是当不成了。但我找到了新的兴趣——写作。我也算是当了好几年的警察,肚子里可有不少故事呢。”他看着野岛翔补充道,“前辈能当我的第一个读者吗?”   野岛翔点了点头:“当然没问题。”   他看着立花秀树,坐姿放松了下来,唇角也露出了一点微笑。但立花秀树却注意到野岛翔的手不动声色地按住了侧腹。   在野岛翔的衣服底下,立花秀树看不到的地方,有一个灼烧的伤痕。在伤痕上,一颗细小的眼珠转了一下,又迅速地沉到了肉里。   ☆、母女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14岁的田村美嘉站在阴暗的巷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苍白的手掌。   她的背后是无拘无束地从空中倾泻而下的金色阳光,身前却是阴暗潮湿的小巷。青苔爬满了肮脏的墙缝,坑坑洼洼的地面还有前一晚下雨后的积水。   还有两个人。两个高大的初中男生。只是此时,他们都退到了巷子的最近头瑟瑟发抖,瞪大了惊恐的双眼望着田村美嘉。   就在昨天,双方的立场还是逆转的。孤儿院出身的田中美嘉从小就独自长大,但被父母抛弃并非意味着她不是个特别的孩子——在她的成长过程中,她始终是孤儿院院长重点监视的对象。时不时还有穿着西装的男人远远地与院长谈话,一边说一遍看着她。他们以为她不知道……但她其实知道。他们是政府的人。她悄悄地记下了西装男们乘坐的车子的车牌号,查出了那是公务用车。   即使在孤儿院生活,她也很少接触到其他的同龄孩子。除了院长、孤儿院的员工以外,她记忆中能留存下来的就只有一个名叫泉新一的叔叔。他每个月都会来看她,说她是旧友的孩子。当她问起自己的父母时,泉新一却总是转移话题。   “你的父母并不是因为讨厌你或者恨你才离开你的,美嘉。”又一次,他垂下脑袋,这样对她说。她察觉到泉新一似乎不敢与她对视,“但是事情已经发生,再去问那些令人难过的过去也无济于事。美嘉,你的母亲很爱你。”   田村美嘉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了十二年。直到她13岁的时候,孤儿院院长告诉她,她可以去读中学了。院长没有询问田村美嘉的意见,只是递了一张入学通知书给她。她想问些什么,但抬起头后看到的却是院长戒备的眼神。   她没有说话,但接受了那张入学通知书。   她想和人接触。她想和更多的人接触。   然后,缺少社交经验、又是孤儿院长大的田村美嘉,就自然而然成为了班里几个男生的欺负对象。   年轻人的精力充沛,但发泄渠道有限,有往善恶两极发展的可能。所以每个群体里往往都会有一个受气包。田村美嘉记住了这一点。   她察觉到了政府的人和孤儿院院长对自己的戒备,决定忍受同班同学的欺凌。这样也能够让她证明自己没有危险性。她实在不想再回到原来那种单调的人生。   那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今天为止。契机则是欺负自己的大个子得寸进尺,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试图让自己窒息。然后自己在意识不清的时候,手臂忽然变形,成了锐利的刀锋形状物并顶上了大个子的肚子——   田村美嘉终于回过神来。她看着巷子末端惊恐地缩成一团的两个男生,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往日他们曾经是那样恶毒地欺凌着她,可现在,这两个人就像遇到了天敌的兔子,一副随时可能猝死的模样。   田村美嘉想了想,歪着头朝着那两个男生走去。走到他们面前时,田村美嘉将他们惊惧的神态尽收眼底,不由得皱了皱眉。   她在被欺负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变成这个样子。   欺软怕硬的家伙。   “刚刚发生的事情不准说出去。”田村美嘉扫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后,慢慢说道,“你们明天在班里可以公开宣布欺负我已经不再好玩了,你们决定选新的欺凌对象。然后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只要做到了,我就不会再找你们麻烦。”   那两个男生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立刻一副点头如捣蒜的模样。   田村美嘉看了他们一眼,有点嫌恶地转过头,走出了巷子。   泉新一这天回家以后,意外地发现了一个蜷缩在自己家门口的瘦小身影。   “美嘉?”他试探着问道。穿着制服的女孩闻言,转过了脸。   “新一叔叔。”她开口叫道,对他的称呼一如往常,但她的眼神却变得不太一样了。   泉新一把田村美嘉带回了家里。他的妻子泉里美今天恰好去做产检,现在还不在家。他让田村美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然后转身准备去泡茶,却被田村美嘉叫住。   “新一叔叔,不用麻烦了。我这次来,只是想问一些事情。”田村美嘉问出了那个她曾问过无数遍的问题,“我的父母到底是什么人?”   泉新一一愣,无奈地叹了口气:“美嘉……这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以为你能懂。”   “我原本也打算不再追问。”田村美嘉低下头,放在膝上的手却抓紧了百褶裙,“但是今天,我的身体变形了。真的很奇怪,新一叔叔,我已经不知道除了你以外我还能找谁了……”   她停顿了一下,抬起头想继续描述,却发现泉新一的身体开始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变形?”田村美嘉发现泉新一的脸色变得有点狰狞,声音也变了调,“是怎么变形?”   田村美嘉被他的样子吓到,但她努力保持镇定,回答:“我的手。它变成了刀刃一样的东西。”   她注意到泉新一的脸色又变了变。他深吸了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了握,然后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为什么会突然变形?你知道变形的契机吗?”他问道。   泉新一表现得非常震惊,但却丝毫没有怀疑田村美嘉的话,这让她愈发确定自己找到了对的人。于是田村美嘉把自己刚才的经历详细描述了一遍。末了,她补充了一些她认为泉新一可能需要知道的信息:“那是我的手第一次变成那样。但在那家伙吓得后退以后,我的手又变回原样了。我曾经试着想自己变形,但没有成功。”   泉新一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对她说道:“美嘉,你把变形的手给我。”   田村美嘉把右手伸出去给他握着。泉新一握着她的手,低声说道:“玲子小姐,是你吗?”   玲子……田村美嘉跟着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不由得战栗了起来。   这个“玲子”,一定与自己有重大的联系。   “玲子小姐?”田村美嘉的手没有任何变化,泉新一握着她的力气加大了一点,不死心地问道,“如果可以回答的话,请让我知道那是你。”   “‘玲子’……是‘田村玲子’吗?”田村美嘉颤抖着声音问道,“她是我的……”   泉新一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呼唤着“玲子”的名字。不知是在他第十几次呼唤的时候,田村美嘉的手忽然产生了变化。   她的右手虎口处忽然裂开了一个细小的口子,但却没有流血,裂口处也十分光滑。接下来的几秒里,那个裂口渐渐扩大,裂口里长出了一条舌头。   “泉新一,你还是和过去一样没有变。”裂口形成的嘴一张一合,吐出了几个字,“这么多年一直关照着美嘉,真是辛苦你了。”   泉新一愣住了。而田村美嘉更是震撼。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喉中发出了破碎的气音,却说不出话。   “就算真的亲眼确认了,我一时半会也对此毫无实感。为什么……”泉新一喃喃道,“玲子小姐,你那时不是已经……”   “那时候,我的血液溅了出来,溅到了这孩子的眼睛里,血液里有我的细胞……”那张嘴缓缓说道,“等我真正强大到产生意识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存活在这个孩子的身体里了……那大概是……一年前的事情吧……”   “你是我的妈妈吗?”田村美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不管不顾地打断了泉新一与自己手上那张嘴的交流。自从5岁以后,田村美嘉就没有哭过,但这时候,她的声音哽咽,眼眶中也盈满了泪水。“你是妈妈吗?”   那张嘴没有说话,反而缓缓收缩了起来。   “快回答我啊!”田村美嘉眼泪流得更厉害了。她一把从泉新一手中抽回自己的手,用另一只手想要按住那张嘴,但这只是徒劳无功的举动——当她再次把自己的左手从右手背上挪开时,她的皮肤早已变得光滑如初——那张嘴已经不见了。   “啊……啊……”田村美嘉如遭重击地看着自己的手背,忽然捂住脸失声痛哭了起来。   她哭了很久,直到最后,泉新一给他的妻子打了个电话,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美嘉,擦擦眼泪,我带你去个地方。”   田村美嘉再次见到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黑发女人。她正用显微镜专心致志地观察着什么,另一只手在一旁的纸上以惊人的速度迅速记录着。而她旁边坐着另一个懒洋洋的女人,染着黑褐色的头发,时不时嘟囔几句,但给白大褂女人递东西的手却熟练无比。   泉新一把田村美嘉带到了一处大学的实验室。   “喂,新一,我说你干嘛带个小姑娘来啊。”懒洋洋的女人对周围的环境比白大褂敏锐得多,泉新一刚推开门,她就注意到了泉新一背后那个瘦小的女孩。   转头看见一旁白大褂还在奋笔疾书,懒洋洋的女人不满地大叫:“渚!新一来了!你还在写!”   “等我写完。”名叫渚的白大褂女人头也不回,坚持要写完手里的记录。   泉新一忍不住笑了笑。他见懒洋洋的女人转头重新把目光投了过来,便在田村美嘉背后轻轻推了一把,让她站到了女人面前:“这孩子名叫田村美嘉。”   懒洋洋的女人一听,顿时瞪圆了眼睛,顺势精神了起来:“不会吧……”她从凳子上跳了下来,看了田村美嘉一眼,然后重新抬头望向泉新一:“……那个田村?”   泉新一无奈地点了点头。懒洋洋的女人,或者说现在已经精神起来的女人略略弯下腰,朝着田村美嘉伸出了手:“我叫君岛加奈,请多指教咯,美嘉。”   田村美嘉握了握君岛加奈的手。而穿着白大褂的女人也听到了泉新一的话,她停下记录的笔,转了过来。   “我是须贺渚。”她简单地自我介绍,同时也与田村美嘉握了手。田村美嘉一开始的防备消弭了大半。这两个人没有像孤儿院院长一样把自己当作怪物看待,也没有像同班同学一样把自己当作好欺负的小孩。她们给我的尊重,就像是成年人对成年人那样。田村美嘉这样想,眼眶不由得有点湿润。   “需要通知野岛先生吗?”泉新一又问了一句,“虽然我已经自作主张地把她带来了,但毕竟这个项目上面是由野岛先生顶着的……”   “通知他一声吧。但不需要他现在就过来。等下我写份报告交给他。”须贺渚回了一句,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紧了田村美嘉,口中的问题却是抛向了泉新一,“为什么把这孩子带来?”   “我想你已经猜到七八分了吧。”泉新一苦笑一声,“玲子小姐活在这孩子体内。”   泉新一把发生的事情向须贺渚、君岛加奈解释了一遍。当他说完以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美嘉应该也能加入吧?”君岛加奈见没有人说话,嘟囔了一句,“就连大学都考不上的我也加入了……”   “我成绩很好的,在班里是第一。”田村美嘉不知道君岛加奈说的是什么,但她潜意识不想被排除在外,于是立刻说道。   君岛加奈没有回应什么,反而是须贺渚轻笑了一声。她拍了拍田村美嘉的肩膀:“真的很了不起呢,美嘉。”然后,她转而看着泉新一,问道:“根据你对田村玲子的了解,美嘉可以加入吗?”   “我想是可以的。玲子小姐她……很特别。而美嘉毕竟是玲子小姐的孩子。”泉新一回答道。接下来他又说了什么,但田村美嘉根本没有听到,她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田村玲子”四个字身上,脑袋嗡嗡作响——没想到这个名字居然是从初次见面的须贺渚口中说出。这么说来,那的确是她的母亲……但为什么会是以这种形态出现?   “美嘉?美嘉?”泉新一的声音猛然把田村美嘉拉回了现实。她这时候才发现其余三人都盯着她,而她不知不觉已经流了满脸泪水。   “美嘉,我一直对你隐瞒了一些发生在过去的事情,但现在,你也是时候该知道了。你的母亲现在非常虚弱,两次变形后的她目前恐怕在沉睡。”泉新一慢慢说道。   接下来的一切,在田村美嘉眼里就像是一个漫长而奇特的梦境。她知道了许多被封印的过去,包括寄生兽,包括人类,包括她的母亲田村玲子的一生与她的理想……   “在清洗掉这座城市的所有寄生生物后,我们是仅存下来的几个被寄生者。这都是因为我们仅仅被部分寄生。”泉新一解释道,“我和渚体内的寄生生物都和我们打过招呼,自愿选择了沉睡,而刚才我们提到的野岛先生也一样。他的全名叫野岛翔,现在是警视厅的警视副总监。他在过去的一次查案中不小心被寄生生物划伤腹部,部分细胞进入了体内。但在其他寄生兽被清洗后,他体内的寄生兽也忽然陷入沉睡,再也没什么动静。”   “虽然寄生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但现在我们仍然在研究它们……”泉新一说着,看了须贺渚一眼,他的话立刻被君岛加奈洋洋自得地打断了。后者一把搂过须贺渚的肩膀,得意地说道:“这家伙当上了大学教授,是我们研究项目的主力,一直在用自己的细胞研究如何扩展寄生生物所需各种生存条件的兼容性。她还和国外大学合作另一个项目,在宇宙中寻找适合寄生生物生存的星球。”   “是这样吗?”田村美嘉一脸震惊。她觉得眼前的人在挑战着她十几年来的认知,虽说她这十几年基本只能通过读书来了解世界,“你们不会觉得寄生兽是害虫吗?”   “它们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也许是和人类一起活下去,也许是独自活下去,但最终目的不会改变。我所做的其实也是你的母亲想要看到的。”须贺渚解释道,“更何况,剩下的我们,以及我们体内沉睡着的寄生生物,可能就是这个种族最后残存的命脉了。人类已经消灭了这个族群的绝大部分生命,剩下的必须受到保护。我们人类,绝不能扮演灭族者的角色。”   “说得没错!”君岛加奈立刻捧场地鼓掌。田村美嘉的注意力不由得被这个女人吸引了。她看着君岛加奈搂着须贺渚肩膀的手,忍不住问道:“你们……是情侣吗?”   不说还好,她这一说,君岛加奈的脸就沉了下去。而反观须贺渚则是一脸的无奈。   “说好去关岛结婚顺便度蜜月的!可这家伙一直在拖!”君岛加奈非常不满,“老说等我做完这个实验,等我得出那个数据……实验要想做永远都有!永远都做不完!”   “对不起……手头的是最后一个!我保证!你可以去订下周的机票了。”须贺渚尴尬地笑了一声,看着君岛加奈欢呼一声跑到电脑前订机票后迅速地转移了话题,“总之,美嘉如果加入的话,我们的细胞样本就又多了一个。美嘉,你要加入吗?”   “当然!”田村美嘉立刻挺直了脊梁,“但不仅仅是作为样本。我想和你们一起研究!”   须贺渚一愣,忍不住笑了。她重新朝着田村美嘉伸出了手:“那就快点成长吧,不要让我们等太久啊。”   走出实验室的田村美嘉,抬头望着头顶的阳光。和几小时前在巷子里看到的阳光不一样,这一次,她是真真正正地站在了阳光里。   她的左手不由得握紧了右手。她知道自己的母亲就在自己的体内。她通过自己的眼睛观察,通过自己的耳朵聆听,通过自己的手指碰触,通过自己的皮肤感受。   在危急时刻,母亲耗费了积攒了很久的力量,只为保护自己不受欺负。   田村美嘉不知道自己的母亲这一次又要沉睡多久。但她把右手悄悄放在唇边,露出了微笑。   “妈妈,有你在我身边,实在太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们告诉我,这是不是传说中的P!O!V! 性向还是选了无cp呢,因为基本没有什么恋爱方面的描写。同时故事里有一对异性恋(泉新一和村野里美),一对姬(须贺渚和君岛加奈),还有一对隐藏基(野岛翔和立花秀树) - 有一点不知道读者能不能注意到:即使渚态度坚决地表示人类不能消灭一整个种族,她的第一优先仍然是“为寄生生物寻找合适居住的外星星球”。 我想表达的就是,人类始终是不愿意与异种共享地球的。这一点,美嘉在未来会渐渐地发现。 但是故事就在这里结束了。未来会变成怎样,寄生兽是会在人类的控制下重新复活,还是会复活后不再受人类控制,抑或是会在几位主角死后彻底灭绝呢?这一点就任君想象了。 - 这个是今天凌晨一个半小时写出来的。复习得很崩溃,就忍不住想摸鱼,忍不住想写完它。 寄生兽是我高中时看的作品,我很喜欢它的漫画版。不过动画和电影都没看过。 最喜欢田村玲子。她很特别。 这三个故事的大纲是我在14年还是15年的时候想的,虽然没记下来,但时隔两年,它仍然在我脑子里。以前也曾经用另一个号发过,但后来一直没更新,就锁了重发。 写完以后真的松了口气。我对寄生兽一直有很多想法,这个小说写完,我的执念也可以完成了呢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